庐山雪
月人王朝第四十三年,我凤冠霞帔,在漫天飞舞的雪花中,在众人的艳羡下,仓促嫁给了闫泗。世人皆道,我是众星捧月的小公主,要风得风要雨得雨,要天上的万千星辰都能如愿以偿,却不知,我唯独得不到闫泗的心。 是夜,洞房花烛,我坐在床边,等待着那人,手中的帕子拧了又拧,许久,他仍旧未来。贴身的丫鬟看出了我的焦急,低声劝慰:“殿下,再等等吧,驸马许是还在前厅招待宾客,耽搁了。”我掀开盖头,苦涩道:“他是位高权重的丞相,若他想要抽身,哪个宾客敢不长眼地缠住他。罢了,时候不早了,歇息吧。”原本心中还在期盼那人的到来,终究是我一厢情愿了。折腾了一天,我抵不过困意,沉沉睡去。我做了一个梦,梦到年少时他拉着我的手,不知从哪拿出一支簪子,仔细的替我簪上,,郑重地说:“葚儿,我长大后定要娶你为妻,这支簪子是我亲手所制,送给你!”他的眼里亮极了,盛满了认真。我心里喜悦,嘴上却是不饶人,“谁要嫁给你,这簪子丑死了!我才不要!”我捂着脸跑开了,身后传来少年明媚的笑声。我听到自己的心跳,在心里说了句,我愿意。后来,我才明白,原来说者无心,听者有意最是伤人。他十五岁那年决定离开月人国,去各国游历闯荡一番。临行前他来见我,拉着我的手郑重承诺,待他游历归来,有了能力,便向父皇求娶我。彼时我正值豆蔻年华,母后教导我作为公主要端庄,知礼节,因此面对心上人的许诺,我虽欣喜万分,却还是表现得淡漠疏离,礼数周到地目送他离开。我那时年少,不理解他离开时不解而受伤的眼神,只觉得有些怅然。他离开的三年里,我们保持着书信联系,渐渐的,他回信的次数越来越少,信的内容也越来越简短。我没有多想,只觉得他是太忙了。直到他寄来最后一封信,信中只有聊聊数语:阿葚,我可能爱上了大离的风光,我想下半辈子就在那里了,勿念。拿信的手蓦地紧了紧,我蹙着眉,终于慌了神。我向母后哭诉这件事,母后勃然大怒,派人调查,原来闫泗爱上了一个大离女子。我听到这个消息,大病了一场,整日以泪洗面。母后来看我,她说:“我的阿葚是月人国最尊贵的公主,你想要的一切母后都会给你。”后来,闫泗还是回来了,我并不知道他为何回来,我只想和他永远在一起。可是他看向我的眼神只有漫无边际的厌恶和疏离。天亮了,梦醒了,这是我第无数次梦到他。民间老人说过:“当你频繁梦见一个人的时候,说明他正在忘记你。”眼泪从眼角滑过,无声无息,像一场无声的海啸,在我心里卷起惊涛骇浪。在丫鬟的伺候下,我机械地用完了早膳,这时闫泗突然闯进门内,我眼里闪过一丝惊喜,沉默地望向他,期待着他能说些什么,哪怕只是一句解释。我想,这是我的夫君,是我要共度一生的人,他真好看呀,高挺的鼻梁,鸦羽般的睫毛,一双桃花眼美的摄人心*。也许他昨晚的确耽搁了呢?或许他只是喝醉了所以才没有来呢?可那双眼深邃却冰冷,像是幽深的峡谷,冷冷地注视着我,打破了我的幻想。我只顾呆呆地盯着他看,随即他开口:“南葚儿,虽然你是公主之尊,但新妇向公婆请安乃是我朝礼节。否则我不会来找你。一起去,省的你我都难堪。”请安回来,一路沉默。突然,他问我,“你不问我昨晚为何没去洞房吗?”“你既厌恶我,我又何必多问。”我自嘲道。“还算你有了点自知之明。”闫泗说完这句,一刻也不想呆在我身边,绕道快步离开了。接下来的一个月里,我只在请安时见过他聊聊数面。问起他的行踪,下人也只说丞相公务繁忙。究竟是公务繁忙还是不愿见我,我与他心知肚明。母后召我回宫,问我婚后生活如何,我只笑笑,回答说驸马待我很好,合府上下也尊我敬我。母后宠溺地拉着我的手,语气却冰冷“闫泗他当然不敢待你不好,否则……”“否则什么?”我问母后,她却笑笑,不再言语。我压下心中疑惑,回府正巧遇到闫泗,我便问他为何如此厌恶我还要答应娶我。这是我第一次见到闫泗失态,以往即便有天大的事,他都不疾不徐,淡定从容,可这次,他几乎恶狠狠地攥着我的手,低吼道:“为什么?南葚儿,你不妨问问你的好母后,是谁派人刺杀了夏夏,又是谁以我丞相府上下要挟,逼我娶你!”我的心越来越冷,入坠冰窖,原来我曾自以为幸福美满的婚姻,是如此不堪。原来,是我毁了他的爱人,折了他的傲骨。自那日起,我与他之间的气氛降到了冰点。渐渐地,我不再期待闫泗能够爱上我,我甚至不敢出现在他面前。一日,我在院子里打理花草,听到有几个仆从在议论我。“小崔,你说这个公主吧,长的又美,性子也温和,听说和丞相还是青梅竹马,按理说还是羡煞旁人的神仙眷侣,怎会如此冷淡?”“哎,这你就不知道了吧,当今皇后呀,为了自己的女儿,派人杀了丞相的心上人,逼迫丞相娶了这小公主呢。要说这丞相呀,也是真惨,一番情深终究抵不过天家威严。”“啧啧,怪不得,要是我呀,我怕是也不待见这公主。”“嘘,别让人听见了。”“大胆,竟敢妄议公主,谁给你们的胆子?”闫泗不知何时路过,训斥了他们。磕头声和求饶声接连响起。我没有露面,只是静静地听着,转身离开。其实他们说的也没错,我与他本就是强扭的瓜不甜,我还间接害死了他的爱人,他肯替我说话,我已经很满足了。月人王朝四十四年,在我的默许下,闫泗纳了几房妾室。我曾不经意看到过那个异国女子的画像,她名夏蝉,是个极美的人儿。那些妾室有眼睛像她的,有嘴唇像她的,甚至还有和她重名的。闫泗果然是爱到极致了啊,他用这样的方法羞辱着我,也羞辱着他自己。我从未见过夏蝉这个异国女子,却输的一败涂地。奇怪的是,闫泗纳了好几房妾室,却不曾听说他在哪个房里留宿过。我越来越习惯现在平淡的生活,儿时众星捧月般无忧无虑的生活仿佛已是前世。一同回不去的,还有年少的那场大梦,梦里,有个少年曾郑重地说长大要娶我。日子一天天过去,闫泗成了权侵朝野的丞相,手握重兵,万人敬仰,连父皇都要让他三分。又过了几年,我已记不清岁月的流逝,可我清楚记得那一天,那天,风雨交加,电闪雷鸣,闫泗联通敌国,里应外合,灭了我的国。昔日强盛的月人国,化作一抔*土,湮灭在历史的长河中。闫泗终究厚待了我的父母,给王室一族最后的优待。他说:“念在你我夫妻一场,我不会对他们怎样的。”“那我呢?闫泗,我该怎么办?我做不到恨你,可我也无法面对你。你放我走吧,我们从此死生不复相见。”良久,我听见他开口:“好。”我拜别父母,来到了深山老林里的一座尼姑庵,从此青灯古佛,了此残生。不知多少年后,我已垂垂老矣,坐在院中的古树下,追忆往昔。“忘空师太,今天来了一个看起来很尊贵的香客耶,他什么也没说,就是痴痴地看着您的背影,问了我很多您的琐事,看起来是您的旧相识,然后还流泪了,我说帮他叫您,他摆摆手,就拄着拐离开了。”小尼姑拉着我的手,奶声奶气道。“哦……是吗。咳咳……”前尘往事,过了太久,我已经记不清了。小尼姑递给我一方帕子和一封信,说是那个香客给的。我颤巍巍地打开信,上书:吾爱阿葚,当年一别,三十载有余,可距你我初见已不知多少年岁。尚记初见你时,春光明媚,碧柳如烟,我随父入宫,彼时你天真烂漫,在园中扑蝶嬉戏,朝颜芬芳,花影灼灼,不及你刹那笑靥嫣然,从此世间万物再也无法入眼。后来我们的相处,总是嬉笑玩闹,溢满温情。我曾满心欢喜赠你一簪,许你承诺,可游学之际,你冷淡疏离,令我不安。我于大离遇一女子,名夏蝉,她天真烂漫,似你当年,彼时我年少轻狂,以为得遇爱人。却为你母后所阻拦,我误会于你,却迫于压力娶你进门。我满怀恨意,暗中培植势力,谋权篡位,大仇得报,得到天下,却满盘皆输。我不愿承认自己倾心于你,于是寻花问柳,却将你越推越远。每每一人独处,倍感寂寥。你同我决裂,道死生不复相见,我自知卑劣,不配再与你并肩。这些年我死守承诺,不再见你,不知是否预感自己时日无多,总忆起年少旧事,我们紧握双手,于茫茫人海,期盼一世安好。可笑浮生一场梦,我竟不识庐山雪,未辨心上人。如今再看你一眼,便是死生无憾。……良久,我打开那一方帕子,里面是一支生锈的发簪。恍惚间,我抬起头,似乎下雪了……原来,四季轮转又一年,而我们终究是错过了。我靠在树干上,沉沉睡去,梦里,我的少年郎正携着春光,缓缓向我走来。(图片来源于网络,如有侵权联系删除)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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