夏季白癜风防治 https://disease.39.net/bjzkbdfyy/210828/9376251.html互联网为热爱读诗的人提供了阅读的便利,但同时,讹误传得越来越快越来越远。王维、李白、杜甫伪诗层出不穷,如何放心地在网上读一首古诗反而成为了一个问题。
近日,南通大学教授王志清出版了新书《唐诗甄品》,破解唐诗中的十六个公案。王志清先生也是“微史记”周刊的作者,曾为“微史记”周刊开设“唐诗传奇”专栏。今天,我们邀请到王志清先生,谈一谈在网络时代如何读唐诗。
破解十六桩唐诗“公案”
记者:读诗如破案,读您新出版的《唐诗甄品》,似乎有这样的感受。
王志清:您的这个比喻很形象,这个话题也很有意思,读诗与破案,似有些近似的东西。说到破案,大家都知道破案是需要专业技能的,需要特殊素质,“神探”更需要具备独家“破案”的本领。读唐诗亦然,真正读懂也不容易,唐诗流行千百年,那些经典唐诗,更是被缠裹上了千百层豪华包装而让人难见真身,遮蔽了我们对唐诗的真切认知。
当下唐诗读研的突出问题,就是审美能力不足,很难真正读懂唐诗。王水照先生说:“钱锺书那一代是从研读大量的原典入手的,相比之下,我们则有些‘先天不足’。从面对文献的身份而言,他们既作为一个研究者,也是一位鉴赏者,又是一位古典诗词的创造者,这三种身份是合一的。”从事古代文学研究的老一辈学者,多“三种身份是合一的”,如王国维、胡适、鲁迅、闻一多、朱自清、冯沅君、苏雪林等,还可以写出一连串的名字来。这“三者合一”的说法,即是强调研究者的文学素养,强调诗歌研究中的审美活动,也就是强调要掌握“破案”的本领。
记者:《唐诗甄品》的序里说,书中十六章即十六桩唐诗“公案”,其中有些好像不是古已有之的悬案,有些质疑是您研读后提出的。
王志清:书中的十六章,严格意义上说,有些不能算是“公案”。所谓的“公案”,应该是千古讼争未了、悬而未决的研究问题与事件。而这里的“公案”说法,也只是个“比喻”,是个“有疑而生议”的话题。《唐诗甄品》十六章中,有几个严格意义上的“公案”,如《夜雨寄北》是寄内还是寄友?如苏轼说徐凝的《庐山瀑布》是“恶诗”。十六章里,多是就前人“误读”的辩论。譬如第二章讨论张九龄的《望月怀远》,一般而论,“怀远”乃“思念正在远方的亲人”,亦有说是怀念远方情人的,将此诗的写作时间判定于开元二十五年()荆州长史任上。我认为,“将《望月怀远》坐实为儿女情长的诗,甚或读作思亲诗,显然是一种误读。”张九龄一代文宗,以诗文享誉盛唐,乃盛唐清丽山水诗之先驱,其诗已超离了齐梁山水诗赋物象形、即景寓情的阶段,既是写实见之景,又非纯纪实性的描写,也非借物言志的那种,而实现了山水审美的高度意象化。从作法观,仍然继承了香草美人的传统,是弃妇怨妇的写法,以男女关系来表现君臣关系的写法,因此也就是一种传统套路的托物寓意的政治诗。从而也推断,此诗写于晚年,亦即开元二十八年()春,张九龄告假回乡(广东韶州)扫墓的那段时间里,其所怀的那个人应为玄宗。
拙著中多就某一首或一首诗的某几句切入的,譬如第五章就朱熹的一句评价讨论,他说王维的《漆园》看不懂,说是自己“以为不可及,而举以语人,领解者少”。又譬如第十一章“妙在中间二联纯写景”,沈德潜说王维《山居秋暝》诗“中二联不宜纯乎写景”。近几年来读唐诗,我将原来很熟悉的那些唐诗与诗本事,读出了疑义来,独有会心,是颠覆自己,自然也可能是颠覆了别人。我第一次这么写,以随笔的写法,整理出类似笔记的一些读诗参悟,真诚地说出了点并非学舌的话来,本意不是颠覆却写成了翻案文章。
李白行吟图南宋·梁楷
“理校”是“破案”的一种功夫
记者:《唐诗甄品》的序文中提到“现代意义上的唐诗研究已过百年”,请简要介绍这年来现代意义上的唐诗研究是个什么现状?您的唐诗研究也是“现代意义”的吗?
王志清:百年扯得很远了,我不敢妄论。十几年前,我在《深圳大学学报》上发表了一篇文章,综述改革开放三十年(—)的唐诗研究。我以为,唐诗研究的重大成果,首先是理论观念的变革和更新。而唐诗研究的弊病,最突出的是文学本位理念的单薄。因此,坚持文学本位,很好地解决唐诗研究中的文学性与文献性的结合问题,是唐诗研究所面临的突破和提升的重要课题。罗宗强先生说:“现在一些年轻的研究者,比较缺乏审美能力,一首诗艺术上好在什么地方看不出来,只能从思想上来分析问题”,他认为这是“永远读不到诗的最高境界去”。读研唐诗,光搞史料清理,或者光搞历史背景研究,难以抵达唐诗的诗性精神,也难看到唐诗的“自性灵光”。因此,著名学者陶文鹏也早就大声疾呼:“古代文学研究要落实科学发展观,就要坚持以文学为本位,以整理文献研究为基础”。
文献整理不是唐诗研究的终极与全部,而由于过于突出或强化唐诗的文献学研究,使唐诗研究者以占有资料为炫耀,以堆砌与搬运为目的,或拿香跟拜而学舌古人,或赶课题而变得迟钝平庸,消磨了研究的锐气和想象力,造成了唐诗研究的文学性弱化,唐诗以文学为本体的研究方法得不到充分的开发和施展,研究停滞于研究的“初级”阶段,也影响了唐诗研究的整体水准。
我的唐诗研究,应该不是“现代意义”的,我走的是传统的一路,坚持文学本位,偏于文艺学,偏于唐诗的审美品鉴,偏于在诗歌的发生论上发现与讨论。陈才智先生在书序里“溢美”说:“王志清教授的《唐诗甄品》,给我们提供了解决这一问题的良好思路。这部雅俗共赏的唐诗研究著作,既兼得熟参之功与妙悟之趣,同时也兼备学术性和可读性,体现出一种独具特色的著述品格。”这是对我的鼓励,也是我努力的方向。
记者:您是怎样读唐诗的?为什么能够发现这么多的“疑点”?
王志清:钱穆先生在《中国文学论丛》里说:“若读诗只照着如《唐诗别裁》之类去读,又爱看人家批语,这字好,这句好,这样最多领略了些作诗的技巧,但永远读不到诗的最高境界去。”随着年龄的增长,我读唐诗,愈多细读,也愈多见疑,而有了“见疑生新”的冲动,也有了“因疑生议”的著述。《唐诗甄品》就是“有疑而作”,以解决有价值的问题为目的,以研究的有效性为原则。司法改革,将“疑罪从无”作为刑事诉讼制度中一项重要的司法原则。即在不能证明被告人有罪、又不能证明被告人无罪的情况下,推定被告人无罪。而唐诗研究,也应该有推定,应该是“疑案从有”的推定思路。即一时拿不出否定意见而又无法实证其有无的,而推定其有。譬如拙著的第一章,我认为《修竹篇序》是陈子昂在与武则天抬杠,真有点“骇人听闻”。《修竹篇序》千古一词,子昂为什么要将东方虬的诗“谀夸”到极致呢?事出反常必有妖。我结合陈子昂的《修竹篇》来读,“从作者的个性和生平方面解释作品”,而走近了陈子昂,发现这个自视“龙种”的陈子昂,由“媚武”到“刺武”而正准备离武而去,却依然是“始愿与金石,终古保坚贞”。由于陈子昂研究(包括文学史教学),注意力多放在此序上,而不